第(3/3)页 他的弟弟苏绿刑,也曾潜伏于大将军麾下,如今正为徐行掌管朝天山庄。 苏秋坊在信中直斥他为老贼,简直是辱没了武侯后人的身份,不如直接改姓为司马,最后甚至还附上了白乐天的诗: 周公恐惧流言日,王莽谦恭未篡时。 向使当初身便死,一生真伪复谁知? 看到这封信,饶是以诸葛正我的心性,都不由得愣了一愣,就在这时,他身后忽然想起笑声。 “国之巨贼,司马正我,这个苏秋坊,讲话倒是风趣得紧。” 诸葛正我转过头来,笑得有些苦涩。 “这么说,倒也不算错。” 徐行凑到他身旁,仔细地看了一看后,才又点头道: “内容虽是狗屁不通,书法倒还不错,有我五成功力。” 听到这番话,诸葛正我将之折起,收入胸襟,只叹息一声: “如此看来,这重建之事,终究是任重道远啊。” 其实,诸葛正我早就做好了用武力胁迫赵佶,甚至是刺王杀驾,彻底闹个天翻地覆的准备。 他也知道,自己一旦如此作为,数十年清誉定然会毁于一旦,不知有多少曾经的同道中人,最后会站到自己的对立面。 只不过,哪怕有再多的心理建设,真到了这一天,诸葛正我仍是不免有几分怅然。 徐行见他这般神情,也微微一叹,忽又开口道: “你我之辈,想要在世间有所成就,上不愧天地,下不愧于心,总要有所决断。” 言毕,徐行又一挥手,摄来一张薄纸,一根狼毫笔,白纸悬于身前,却像是凝固于此,不动不摇。 他左手负后,右手持笔,朝诸葛微微一笑: “他这字虽然有几分模样,但要您老人家贴身收藏,那还欠了些火候,还是我来写一篇吧。” 言语落定,徐行也不待诸葛正我回话,手腕一转一拧,提笔落字,挥毫泼墨。 数十字迹一气呵成,韵味连绵,内蕴千钧神意,仿若波涛起伏,壮阔雄浑之意,几欲跃出纸面,汹涌澎湃。 诸葛正我一见就知道,徐行所言非虚,论字形论气韵,苏秋坊的字,说是有他五成火候,纯粹是抬举。 直到此时,诸葛正我才恍然记起一件事。 眼前这个年轻人,很多时候看似是口出狂言,其实都是胸有成竹,有的放矢。 怀着这样的感慨,他又看向字中内容。 一篇读罢头飞雪,但记得斑斑点点,几行陈迹。五帝三皇神圣事,骗了无涯过客。 有多少风流人物?盗跖庄蹻流誉后,更陈王奋起挥黄钺。歌未竟,东方白。 诸葛正我仔仔细细、认认真真地端详了这半阙贺新郎,过了良久,才长叹一声: “好字,好词,踏法,以此赠我,我是自惭形秽啊。” 徐行只拱手抱拳,一笑道: “我有心要带徒弟远游一番,路途上,顺便研究自在门诅咒的破法,等再见之日,只盼你我皆大功告成。” 诸葛正我也知道,徐行从进神侯府那天起,就一直琢磨要破解自在门诅咒,又从他口中听说了从“元”身上取得的成果,也是神情振奋,笑道: “好,届时再叫上乔帮主他们,痛饮庆功酒。” 两人相视一笑,就此别过,为了各自的目标而去努力。 由于徐行这几天正忙着在神侯府中养伤,没有功夫教导从少林赶来的岳飞,便干脆先把他派给段誉,让这位传功护法帮忙带一带徒弟。 对徐行这甩手掌柜一般的安排,岳飞也不觉有什么,段誉则更是喜出望外。 毕竟,他虽然领受传功护法一职,可还没有什么时候真正独当一面过。 段誉当初在自在门中,有沈虎禅这个大师兄为他遮风挡雨。 实在不行也有叶哀禅这位师尊坐镇,自然轮不到他来出风头。 等他来了逍遥派,上有徐行这个横绝一世、唯我独尊,每逢战事都冲锋在前的门主。 同僚中还有鸠摩智这个战绩彪炳,压他一头的大轮明王,反倒是更加郁郁不得志。 到后面,甚至还多了巫行云这个名列江山老前辈,以及燕赵这位威震万里、名动八表的“神手大劈棺”。 段誉由此发现一件事,好像徐行每招个高手供奉入门,自己在逍遥派中的地位,就不可避免地要往下调一位。 现在,既然有了岳飞这个后辈子弟,段誉自然要一展自己作为师长的威风。 段誉也知道,自己的武功比起徐行,那是萤火之于皓月,便干脆也不教岳飞武功,而是带着他,学习如何怎么搭房子。 他还振振有词地告诉岳飞,武功大道都在生活中。 岳飞自然没有怀疑段誉的用心,其实,看着开封府中那些无辜受难的灾民,他心中也颇不好受,便任劳任怨地盖起了房子。 然后段誉就惊讶地发现,岳飞搭房子的技巧和手段,比起自己来说,那简直是熟稔了不知道多少倍。 面对段誉的震惊眼神,岳飞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说他自幼就在江湖上混迹,五花八门、各行各业都会那么一两手。 为了讨生活,也曾当过木工和瓦工,对搭房子这件事,自然不陌生。 段誉本是锦衣玉食的公子,如何见识过这般人物,只觉得大开眼界,心中更是对岳飞有了些莫名的佩服。 接下来这几天里,段誉和岳飞的身份简直是掉转了过来。 岳飞这个后辈弟子反倒是成了老师,精心教导段誉如何盖房子。 段誉则是成了他的跟班小弟,追命看在眼里,都忍不住上去笑话一番。 段誉自己则是不以为意,他这人本就颇有几分痴性,一旦认可了岳飞,学习起来便是极为刻苦,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,甚至有几分当年读佛经的架势。 学了几天后,段誉忽地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了下来,垂着脑袋,霜打了的茄子,再没有丝毫属于长辈和传功护法的威风,心有戚戚焉道: “这事儿,简直比杀人还麻烦。” 段誉当年本是连武功都不愿学,只是得了懒残大师以佛法开导,最终才练就一身自在门神功。 可即便如此,他也没有杀过人,还是历经了天龙寺之变、无量山之后,才真正下定这个决心。 段誉能说出这番感慨,可想而知,这几天的繁琐生活,究竟让他多么烦恼。 听到这还,岳飞也是一叹,有些怅然。 “我倒是想学些杀人的本事。” 他是觉得自己这些年来,学武不成,学文不就,到头来只会这些杂耍一般的伎俩。 如今年纪渐长,日后怕也难成大业,平白消磨胸中志气,辜负师尊的期望。 可就在此时,两人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嗓音。 “其实,对咱们这些人来说,杀人本就是世界上最简单也最容易的事之一。 这世界上,还有许许多多的事,远比杀人复杂,也比杀人更了不起、更值得用心。” 岳飞猛地转过身去,欢呼道: “师尊!” 段誉则有些担心地问道: “踏法,你的伤……?” 来者,正是已经在神侯府中静养了几日的徐行,他先是笑着揉了揉岳飞的头,又看向段誉,不以为意地道: “已无甚大碍了。” 徐行又看向岳飞,又笑道: “虽然杀人是件容易事,但是如何杀自己想杀的人,以及怎样保护自己,不被别人所杀,却是个大课题。 不过,既然想学我的拳法,除去沉稳心性和生活阅历外,也要有开阔胸襟、豪迈气度。 广阔天地,都得走过见过,才能养出这种气魄,小岳,有没有兴趣,陪师父我走上一遭?” 岳飞听得两眼放光,重重点头。 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,岳飞又名为“飞”,自然对万里山河颇有向往,如果可能,他甚至恨不得徒步走遍九州四海。 只不过这片江湖实在是过于凶险,凭岳飞的本事,还远远做不到而已,现在既然有徐行陪同一道,他自然没有拒绝之理。 看着岳飞眼中的渴望,徐行又是一笑,扭头望向段誉,语重心长地吩咐道: “小段,我走之后,逍遥派之事,先由巫师姐决断,你和大和尚、燕兄若是觉得事有不谐,也可询问诸葛先生。 若门中有大事发生,可以让六扇门找人来联系我。” 段誉看着徐行的那略带惨白的面容,以及云淡风轻的神情,忽地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。 他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,还是在无量山下,看着自己那些下了决断,已然萌生死志的家族长辈们。 段誉屡次欲言又止,还是忍不住问道: “踏法,此前一战,你不会是伤得……” 徐行一怔,忽地笑出声: “你不会是怀疑,我时日无多,特意来跟你托孤吧?” “额……” 直面徐行的视线,段誉硬着头皮,点了两下脑袋,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。 见段誉这般模样,徐行哈哈大笑,不禁连续拍打他的肩膀,好几次后,才道: “我本就是个喜欢周游四方的性子,只不过最近事情太多,总是要疲于奔命。 现在既然空了下来,自然要出去走一走、转一转,正好也趁此机会,好好教一教徒弟。 如此良才美玉,若不用心雕琢,那就太过浪费了。” 听完这个理由,段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,徐行也不再多说,只是挥挥手,最后招呼了声: “帮我跟乔帮主他们招呼一声,等我回来了,大家再聚一聚,喝一次酒!” 说完,徐行便带着岳飞,转身朝开封府外而去,只留给段誉一个背影。 看着他的身影,段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只是摇了摇头,心中感慨,只想到一句诗。 事了拂衣去,深藏功与名。 第(3/3)页